万历十五年,谁能给我一个权威的书评?

两声欢呼一声嘘声——万历十五年三十年印象

1986年,徐幼玉等人去英国留学,使馆发文称:“你之前学的历史并不能完全代表真实的历史...现在国家开放了,你跟外国人说话就闹大笑话了。”这件事使徐“终生难忘”,因为“从这件事可以看出,以前中国学生所受的历史教育是多么片面,多么有问题,多么薄弱!”

今天,虽然灌输式历史教育依然存在,但历史阅读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在这场变革中,首先引领潮流的是一本篇幅不大的历史书:美籍华人黄仁宇的《万历十五年》。从1978黄委托朋友联系国内某出版社至今,该书已有30年不可信。回顾30年来对这本书的印象,用黄仁宇的话来说就是“两欢呼一嘘”。

有保留的赞同

第一声欢呼来自于中文版出版过程中的关键人物。

第一个应该是的校友于哈维,65438-0937就读于长沙林大。俞在IBM工作,也是中国哈得逊河中央友好协会的主席。他大概是第一个读《万历十五年》的人,在联谊会上讨论这本书。

1978年夏,于出使中国,黄委托他寻找《万》的出版者。要知道,该书的英文版(1587,无意义的一年)因其独特的风格在英美出版界处处碰壁,而中文版则是黄的秘密希望。这一希望从未落空,余在京的亲戚愿意向中华书局推荐。

1978的中国刚刚走出文革阴影,能不能接受一个外国人的作品还是个问题,可以严重到所谓的“政治立场”。5月23日,1979,致函中文编辑傅选彦,推荐万的手稿。傅虽然提出原则上应该出版,但“怕过犹不及,引发政治问题”,而某书店负责人则认为“不宜出版外国人的书”。多亏了副总编辑赵守彦,《万》的初稿得以出版。

据自述,早在3月27日(1979),于就打电话给他说,中国“原则上同意出版这本书”。这是怎么回事?原来,黄苗子是受金耀如和陈翰博两人的委托推荐手稿的。两人都是经验丰富的老革命家。金在商务印书馆工作(1978年底改名为香港《文汇报》总编辑,后赴中国),陈是出版局代理局长。金告诉黄,只要手稿有了,就尽快出版,“对外国知识分子会有好的影响”,陈野同意了。金、陈的意见自然分量很重(傅的审稿报告也说:“对外国学者来说,一本书在中国出版就能产生好的影响。”),也许这可以解释为什么黄仁宇能提前知道中国版的命运。

第二次欢呼,当然是从《万历十五年》出版之后开始的。1982年5月,万上市。人们初读时,可以用“惊艳”来形容。从一开始,读者群就呈现出普遍性:从学者到学生,从作家到企业家,都从万身上读到了味道。

一般印象中,《万》出版之初并没有在大陆史学界引起什么正面的反响。这个不太准确。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员刘(1960复旦历史系毕业)说,这本书“由中华书局出版不久,我就被这种新颖的题材和写作方法深深吸引了”。“这本书就像一匹黑马,让人无法忽视。如何评价这本书,一度成为明史界颇有争议的话题。”能成为学术界的话题,说明引起了多大的关注,肯定有一些肯定的意见在里面。日本施世大学教授李开元回忆说:“上世纪80年代,当我第一次读到《万历十五年》时,我惊讶于历史可以这样发展,于是我低下头,以身作则,鼓励致力于新史学的同事们,并打算共同开辟史学的新未来。”这是一群活跃在北京高校的青年学者,包括李玲、阎步克、刘北成、高望灵等。,他在80年代中期试图在历史研究的方法和思路上有所突破。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历史学家公开谈论万,如商川、、、范树之、毛佩琦等。,而且很多人不止一次推荐过。可以说,万已逐渐被大陆史学界所认识。

在80年代,许多大学生,尤其是研究生,对万一见钟情。上海大学历史系教授朱学勤,当时是陕西师范大学历史系的研究生。他说,“当我第一次读到《万历十五年》时,如果我感到震惊,我仍然记忆犹新。”科技史学家蒋有一个更有趣的记忆:“我在1982读硕士...我看了很多前辈的论文,可惜常常让我昏昏欲睡...“我一定要把写作作为职业吗,”我偷偷问过自己很多次,觉得有点压抑。就在这犹豫的一刻,万历十五年出现了。它就像一盏指路明灯,让我明白学术文本其实可以这样写!这坚定了我选择学术生涯的信心。华东师范大学资江特聘教授徐继林曾对媒体承认,他读政治思想史研究生时读过万。“当我刚刚开始我的学术研究时,黄仁宇的《万历十五年》对我影响很大。.....我几乎是模仿这本书来写我的处女作。“长期以来,黄仁宇的书经常被推荐为大学课堂上的阅读材料。例如,在上海师范大学2002年春季班,学生们在老师的推荐下阅读了万和《中国伟大的历史》。笔者也是因为上世纪90年代初读大学时在哈德逊河边讲中国历史的老师推荐,才知道黄的名字。

其实这本书对学者的影响不仅限于历史专业。中国艺术研究院研究员梁志平在总结自己的学术生涯时谈到万:“他的书绝不是一些历史著作中常见的那种傲慢自负,甚至可以说是盛气凌人。我很欣赏黄的学者风范,所以在1987年夏天开始写《在自然秩序中寻求和谐》这本书的时候,我有意地把我在万历十五年感受到的历史精神融入到我自己的历史叙事中。”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也在他的学术报告中说,万启发了他对中国百年文学的看法,并不止一次地向学生们介绍这种看法。

上世纪80年代,理论资料曾经调查过“作家最近读了什么书”,最受欢迎的文学作品只出现过一次,但万却同时被列入两位作家的书目,可见万在出版初期就有相当的影响力。有两个作家读万,王小波和王朔。王小波评价万,幽默中不乏严肃:“旧的好书胜过新的坏书”,万是一面镜子,照出了前人是怎么做事的。.....儒家思想不可能成长为一个现代国家。"

可能谁都很难想到,给人冷嘲热讽之感的王朔也是万的粉丝。王朔说,他年轻时认为历史不过是一堆旧纸,加上“研究中国革命史带来的后遗症”,所以“对史书望而却步,对感谢麻木不仁”。直到1995,他因为的倾慕,买了一本《万》。没想到,看完之后,他大为折服。他看后说万“像一扇窗,开了我的眼界”。更难得的是,他明白为什么我们的历史书不好看,因为“僵化的思维限制了人的眼界。”.....高度的政治化和意识形态化扼杀了历史学家的个性和勇气,是他们缺乏对历史方法的反思和创新精神,从而造成历史著作的无生气”;他还反思了一些人常说的“稳定感”。即使有困难,但如果“为了稳定和安全而盲目采取保守措施,实际上是一种逃避和牺牲”——他焦虑地问道:“在今天这个我们自称繁荣稳定,歌颂和平繁荣,看似生机勃勃的社会里,我们会不会用黄先生的一把尖刀,在皮下搜出各种腐皮和筋腱?.....看看传统政治对经济影响的历史教训,我们还想打着安定团结的幌子拖延逃避几天吗?他提醒人们:“我们的改革始于经济政策的修复,并逐渐转向结构调整,然后转向经济体制。但是,最后总会落到政治体制上。尽管他说自己“目光短浅”...而且只能随便说说,说明他确实是看了一本书才想到的”,作者认为这篇文章写得相当到位,甚至比他的文学作品更值得我们关注。

企业家读《万》,并无风光。明基公司的曾从学生时代就开始读万,二十年读了五遍。他把万和组织管理学结合起来读:“这本书的价值在于,当我们在身边的组织中观察这些人时,我们可以从他们的日常做法、想法和观点中看到企业未来的兴衰,从而培养对未来的洞察力。”从万身上汲取智慧的企业家还有统一集团的、中国宽带基金的、万科的等。

近年来,历史写作非常流行,不难找到向万致敬的作者。我们熟悉伍肆、李亚萍、易中天等人。他们的作品卖得很好,但平心而论,很难有万的书那么深远的影响。至于其他历史作家,他们大多只是讲述旧史书里的故事,他们不过是阴谋家——皇帝和将军们往往擅长于此,这使得中国的历史充满了冷酷;以史求权,有害于培养公民。

20多年来,万越来越红,跟口碑效应有关系。早年读过万的晚辈,如今已为专家所熟知。万因为他们的推荐而频频见诸报端,互联网更方便读者交流,让越来越多的人接触到这本书。《万》目前有三个网络版,销量上万,读者评论860多条,大部分好评如潮。普通读者的欢呼是真实的,摸得着的。深圳商报评论:《万》30年再版,就像一杯功夫茶。经过长时间的发酵和积累,其影响力逐渐从学术界扩散到大众。"

随着一声响亮的嘘声

从学界到普通读者,嘘万的人很多,虽然没有欢呼的多。

上海师范大学教授回忆说,《万》“出版后不久,我问一位历史学家如何评价这本书。老师干脆说那个人只是解放前的记者”。黄仁宇1964毕业于密西根大学历史系,但这位前辈视而不见。

对自己的背景褒贬不一,而不是学术讨论,大概是大陆史家的一个特点。中国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研究员王春雨撰写了《黄仁宇的回忆》一文,引来众多网友的反驳。王与黄的差异,与其说是气质上的差异,不如说是两种社会特质的冲突——一个崇尚温柔敦厚,有着强烈的论资排辈的习惯;另一种主张人格至上,儿子可以直呼父亲的名字。

作者在学术层面上的批评文章有潘树明、徐素敏的《〈万历十五年〉对李贽作品的误解》(东南学术,2000年第5期)。本文对《万书·李贽》一章的史料运用提出了有价值的反驳,但不足以推翻本章的论述。

近日,中央人民大学教授陈撰文《质疑》,指责源于中国“停滞论”的“不科学”历史观,以史论史,违背历史研究的原则,甚至痛斥黄对个别史料的误读是对史料的歪曲和篡改,称万“不配做一部学术著作”。纵观阅读,情绪多于理性,“篡改”和“不合格”明显是夸张的字眼。

鲁迅先生说:“要完整的书,就没有全世界都能读的书。”基于作者多年的编辑经验,他说的非常正确,所以作者赞同有针对性的批评,但不赞同上纲上线的批评。作者也认为用“科学”来给一切贴标签是不科学的。英国物理学家詹姆斯·金斯(James Jeans)和A·爱丁顿(A.Eddington)认为,科学没有客观标准,物质世界只是人们头脑中的一个结构,因为人的“认知是主观形成的”。美国科学家莫里斯?戈兰的《科学与反科学》充分揭露了科学界的冲突、神话和欺骗,写出了把科学当作宗教来崇拜的荒谬。美国作家科林?在《证据》中,埃文斯描述了许多重大案件中所谓的“医学和科学证据”是如何导致法庭误判的。毕竟是人在动,不是天使。历史观是一个比较主观的范畴。君不见,长期以来,在所谓科学历史观的指导下,中国的历史研究处处变得死气沉沉,历史教科书更是“只有赵州桥、陈胜、光武四大发明,外加一个连接西域的张骞”,让人“与自己的历史断了精神联系”(在萧功秦)。有鉴于此,南师大附中认为万“文笔优美,历史阐释独特,历史观念宏大,现实关怀深刻”,“尤其能激发我们师生的思考欲望”,号召师生都去读《万历十五年》,希望“教科书不再是主导意识形态”,“学生通过教育成为具有独立精神的人”。

国内学者反感中国的“停滞论”,源于民族感情,但无力反驳。总的来说,落后论来自于国际比较,进步论侧重于自身的成功——家里用马拉的火车代替走路,还有的进入了磁悬浮时代。怎样才能更有利于改善?

与中国传统的倾向于道德褒贬的历史观不同,黄仁宇的历史观侧重于从技术上解释历史,其核心词汇“数字管理”经常被误解。即使是推崇万的文人名士也不例外。比如葛和把它等同于“数字管理”,王小波把它看作统计,质疑“数字可以是假的”。网友“威州”撰文证明这是一个伪命题。本文将“数字化管理”理解为“标准化管理”,并论证了否认“标准化管理”将导致集权化。这些理解看文意,或者强迫别人理解。黄仁宇研究明朝财政时,早就强调明朝官员篡改数字、跟风的习惯,但有些地方明初的土地清查,实际上一直沿用到民国时期。《万》表现了一个封闭的官僚阶层如何扼杀任何积极因素,“不允许也不提倡各地发展不平衡”,黄对中央集权的弊端有着深刻的认识。

实际上,黄的“数字管理”是指整个社会资源可以如实计算,整合成一个记录系统(核心是正式的产权制度),可以自由流动和交换:“如果社会能够接受绝对的、至高无上的产权,一切都可以加减、继承、转让和交付信托。因此,物质生活的所有方面,无论是私人的还是公共的,都可以用数字来处理。财富的可交换性有利于财富的积累,创造了一个充满活力的环境。”这是一个真实的商业社会。市场不是原始的“自我实现的市场”,而是现代的“社会计划市场”,不仅有可靠的、明确界定的产权和个人权利,而且不存在任何形式的勒索——每一项资产及其增减都可以及时更新,可以任意分割组合并迅速转化为资本;政府保护财产和交易的安全,但不允许随意干预财产的分配。这样的社会,不是提倡道德高调,而是鼓励个人创造,财富积累惊人,但贫富差距却在逐渐缩小;司法独立公正,信息真实透明,贪官奸商难以生存;人有权利,但不求特权。(参见Manser?奥尔森,基思?r?桑斯坦,赫尔南多?德?索托和其他人的作品。)

尽管黄仁宇一再表示对中国高层和低层机构之间的法律和经济联系持乐观态度,但作者不敢轻易同意。漫步北京街头,随处可见“如实申报普查数据,真实反映经济全貌”的标语。可想而知,我们离“管数”还很远,民间流行的谚语“数为官,官为数”也说明,今天它和传统中国有些相似。

这个印象已经很长了。最后说明一下题目的由来。9月,黄仁宇进入密执安大学,主修新闻。在部门主管里,卫斯理?默勒的“法律与新闻”课上,气氛轻松活泼。黄总结说:“在美国,三声欢呼是不够的,而是两声欢呼和一声嘘声。”这是一个自由、平等、开放、多元的氛围——我们的历史课什么时候才能改变这样灌输的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