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典App从“大头”到数字平台带来了什么?
本期嘉宾
北京语言大学教授、中国辞书学会会长李玉明。
孙玉文,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
广东外语外贸大学教授张一华
俞桂林,商务印书馆中文编辑中心主任
编辑评论/注释
近日,中国第一部标准化汉语词典《现代汉语词典》推出App版,厚重的“卷帙浩繁”工具书成为手机上的小应用,以其实用性、便捷性和创新性迅速走红。互联网时代权威词典等传统工具书的“数字化转向”有哪些难点?会给用户带来哪些便利?光明智库邀请专家为您答疑解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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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具书App并不是简单地将纸质内容移植到网络或电子设备上,而是加入与原有知识关联的新内容和与内容匹配的新形式,这就需要配套的知识服务。
互联网是大数据库,但不是合格的“大词典”;它有大数据的优势,但也有“数据偏差”。传统词典的内容,代表了人脑的优势,已经标准化编纂,不可或缺。
传统词典要创新,要正确。紧跟时代发展,不断增强词典的科学性和实用性,需要编校者认真对待传统,善于在学术碰撞中观察雅词。
1.工具书数字化是大势所趋
光明智库:数字出版技术日新月异,互联网查询越来越方便。传统工具书的情况呢?还有哪些词典像《现代汉语词典》一样转向了互联网应用?
张一华:目前,传统工具书面临的最大问题是人们的阅读习惯和兴趣发生了很大变化。线上阅读和移动终端阅读已经成为很多人阅读的常态;网络新闻、网络小说成为很多人的兴趣。这种变化自然导致咨询习惯和方式的改变。大多数人不再查阅纸质词典,而是选择更方便的网上检索,尤其是大学生。这些因素直接影响了传统纸质词典的市场接受度。
李玉明:现代信息技术为传统工具书的编写提供了新技术,也为工具书的出版提供了电子载体。这使得传统工具书的编纂、出版、再版和发行发生了革命性的变化。面对这些变化,词典学一直在积极适应。学术界及时研究和介绍国际辞书的信息化趋势,探索中国辞书信息化的发展路径。2001年,中国辞书学会成立了辞书编纂现代化技术专业委员会,大力推动传统辞书向整合媒体辞书方向发展。词典界也做了很多探索,新版《辞海》和《汉语大词典》都准备了电子版。商务印书馆已经推出并运行了新华字典App,最近又推出了现代汉语词典App。
于桂林:现在一些大型工具书的数字化改造是大势所趋。而一些学习型、标准化的工具书,如《新华字典》、《现代汉语词典》等,仍然是学习者办公桌上的常备工具书,这些词典一直保持着相对较高的纸质书销量。为了更方便读者使用,拓展词典的学习功能,近年来出版社陆续推出了词典应用。纸质版和移动网络版并行,反响很好。比如最近发布的《现代汉语词典》App,开发了颇具特色的“智能词典助手”,提供快速查询和学习功能,如词语辨析、同义词、词语/成语接龙、词语分组、偏旁部首、笔顺等。
2.不是简单的移植论文内容,而是提供配套的知识服务。
光明智库:目前权威参考书应用软件不多。是因为客观条件还是主观动力不足?传统词典转向互联网应用时遇到了哪些困难和瓶颈?
于桂林:客观地说,工具书应用不仅仅是简单地将纸质内容移植到网络或电子设备上,还包括添加与原有知识相关的新内容,以及与内容相匹配的音频、视频、动画等新形式。它需要配套的知识服务来形成一个庞大的资源库和知识库,这不是短时间内可以建成的,需要相当的时间和开发费用。主观上,很多网民对网络资源的知识产权保护意识薄弱,习惯于享受免费的知识服务,导致传统出版单位发展网络工具书缺乏动力。另外,很多内容需要新技术的支撑,而这些新技术大多是传统出版行业不擅长的,这让传统出版单位感到害怕,不想也不敢加入其中。
李玉明:虽然传统工具书也为上网做了一些准备,但在实际营销中仍以纸质书为主,显得“惰性”。在我看来,造成这种“惯性”的原因有四:纸质词典销量尚可,能养活人。很多机构需要保留一定数量的工具书,基础教育的学生词典仍然是词典商家的宠儿;传统词典的编纂者不熟悉现代信息技术,出版社缺乏现代信息技术团队。网络词典盈利的先例不多,传统词典不敢轻易出家门;网络知识产权保护的法律法规尚不完善。
张一华:个人认为,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是许多人对网络词典的重要性缺乏战略认识,对传统词典的生存状况缺乏紧迫感。同时,由于对网络词典缺乏深入的研究,对适应媒体融合时代的网络词典的技术结构、知识分布、组织形式等缺乏必要的了解。事实上,传统词典向网络词典的转型,并不是简单地将纸质文本转换成电子文本。现在一些出版社的词典app停留在这种初级状态,并不是真正的在线词典。
转型之前,有必要了解一下传统词典和网络词典的主要区别:一是文本性质不同。传统词典是平面文本,在线或数字词典是多媒体或多模态文本。第二,课文内容和知识结构不同。传统词典主要是字面解释,图片是解释的附加信息。在网络词典中,音频和视频将是重要的释义形式,“视觉触觉”是其重要功能;第三,文本结构不同。传统词典的知识条目在印刷媒体上是线性排列的,而网络词典是按照数据库结构存储的——同一词条的信息条目放在不同的地方,并标注特征;第四,词典的规模和种类不同。传统词典有严格的类型和篇幅限制,而网络词典规模大、全面、系统,没有规模限制。
孙玉文:开发传统工具书的应用软件,首先要确定什么是权威工具书,首先要开发哪些权威工具书。特别是如何确定现代人编的工具书的权威性,需要煞费苦心,需要开发者有很强的洞察力和很高的道德水准,不能搞夹带,更不能填空、粗制滥造。
在我看来,科学性和实用性是传统词典转向互联网应用时应该注意的难点。所谓科学,就是要最大限度地忠实于词典的固有内容,力求不失真、不正确、不超脱、不衍生、不倒置,不改变传统词典的原文;实用性是指通过数字化手段可以方便地发挥传统词典的检索功能。这就需要开发者合理分配投入的人力,对特定词典的积累进行深刻全面的教育;同时要建立一套程序,仔细核对数字词典,要认真细致,不出差错;还要有一定的数字技术应用水平和发展眼光,尽可能设计多样化的功能,满足用户的各种需求。
3.有用又好用,为人们掌握知识提供了便捷可靠的渠道。
光明智库:传统工具书转向互联网应用,会对人们的网络阅读产生什么影响?如何让数字化转型的参考书更好地发挥应有的作用?
李玉明:词典是通过词条解释世界的社会和文化项目。它承载着民族的集体记忆,服务于人类知识的获取。传统词典走向线上、整合媒体是发展趋势,必须最大限度地满足读者的检索需求和新的文化习惯。
传统词典具有不可替代的价值:一是内容权威。大量的参赛作品是历史的积淀,是专家智慧的汇聚。它们不是剪刀和浆糊组成的,也不是仅靠计算机进行机械的数据抓取和整理。第二,在用户眼中具有权威性。虽然很多人习惯用网络查询,但是遇到重要的事情还是需要查阅纸质词典。就像桥两边的栏杆,虽然过桥时人们往往不去扶它,但它的存在让过桥的人更有安全感。传统词典走向互联网,甚至发展成媒体词典,也就是将原有的“有用”特性叠加在互联网产品的“好用”属性上,“有用+好用”更是如虎添翼。
于桂林:数字化、网络化、智能化是工具书最终呈现和应用的一种方式,工具书本身的质量和水准是其被接受和喜爱的首要基础。工具书App的推出,让人们在地铁上、出差时、在外旅游时,都可以查阅权威知识,而不必再背一本大砖头似的字典。此外,参考书App还可以作为电子书的嵌入式产品,附加在移动阅读内容上,即看即查,即看即看。在阅读过程中遇到看不懂或听不懂的单词,可以跳转到词典中查询学习,为人们增加知识提供了方便可靠的渠道。
孙玉文:传统工具书转向互联网应用是必然趋势。随着互联网技术的快速发展,工具书的互联网应用将会有更加广阔的前景。我们应该积极迎接这一数字化变革的到来,高度重视数字化工具书的建设,认真比较现阶段传统工具书和数字化工具书的优劣,充分吸收传统工具书在阅读和检索方面的优势,体现在数字化工具书中,提高数字化手段。
需要注意的是,以前人们只用传统工具书,现在传统工具书和数字工具书并重,甚至有的人基本只用数字工具书。目前只使用数字参考书是有缺陷的。毋庸讳言,有些数字工具书比较粗糙,不能体现传统工具书的精髓,甚至有些新编的数字工具书,知识性错误比较多。如果只是用这样的参考书来学习,不去查权威的纸质参考书,不去多方求证,这样做出来的知识必然会过时。
4.正直创新:在维护内容权威性的基础上,增强网络搜索的规范性。
光明智库:传统工具书在数字化转型中应该如何平衡诚信与创新的关系?
孙玉文:坚持诚信创新,不仅是传承发展的问题,也是学习和学风的问题。相对于现在的数字工具书,传统工具书最大的优势在于基础、严谨、权威。为了保持这一优势,传统工具书应不断提高和完善自身的编校质量。这就需要作家和校订者认真对待传统,不断完善和更新自己的知识结构,全面深入地收集和整理材料,同时善于学术碰撞,在碰撞中审视优雅的文字,从而得出准确的结论。
传统工具书由专业人员编写,内容自成体系、与时俱进,并逐版修订,不断吸收新的科技成果、新的学术观点和新的文明发展,是知识生产、知识创造和知识传播的重要载体。因此,记录、整理、总结、传播权威、规范、系统的知识内容,是传统工具书必须坚持的准则。在此基础上,利用新技术拓展传统工具书的使用功能和范围,提供更加便捷、增值的知识服务,是传统工具书创新发展的必由之路。这样推出的工具书是立体化、全方位的融媒体形式,线下是科学严谨的纸质工具书,线上是精准、系统、便捷、高效的知识服务平台。
李玉明:现在的年轻人高度依赖网络阅读,信息获取是碎片化的。为了满足不同群体的文化习惯,传统词典不应居高临下,而必须向融合媒体的方向发展。这种发展首先要“直立”,利用互联网进一步提升自身内容的权威性。互联网是大数据库,但不是合格的“大词典”;它有大数据的优势,但也有“数据偏差”。特别是各种算法形成的有针对性的信息推送,造成了“信息回音壁”或“信息茧房”,在一定意义上违背了互联网拓宽收听渠道的初衷,无形中促使用户形成了“信息偏见”。为了打破这种偏见,传统词典中代表人脑优势、经过标准化编纂的内容更是不可或缺。
发展就是创新。这种创新需要站在文化和技术的前沿,“创新是必由之路”;根据汉语词典的实践经验和网络知识产品的特点,有必要制定网络词典的规范和标准;需要有容错纠错系统意识,不能让创新停留在文字上;要尽快完善互联网知识产权保护制度,确保网络词典或媒体词典的知识产权不受侵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