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外向型产品结构升级的障碍分析

中国外向型产品结构升级的障碍分析

以外商投资为主导、参与全球价值链生产的加工贸易,迅速改变了中国产品的出口结构,促进了GDP增长和劳动力就业。然而,有些行业却处于非常尴尬的境地。这些行业的外资在内地形成了一个封闭的生产网络,基本脱离了本地的零部件供应商。在全球化过程中,外资企业利用了成本优势,获得了产业升级,而内资企业由于封闭的生产网络的屏蔽效应,面临着更大的升级障碍。以台湾省笔记本电脑封闭生产网络为例,分析加工贸易对国内产业升级的制约。

2001年,台湾省当局改变了对大陆的投资政策,台湾省岛内笔记本电脑生产加工市场竞争日趋激烈,台湾省内企业纷纷将笔记本电脑生产基地迁至大陆。这个迁移过程也是长三角和珠三角电子产业集群的形成过程,尤其是主要笔记本电脑厂商集中的长三角。据苏州海关统计,2006年,仅苏州一地就出口笔记本电脑2207.4万台,货值1571亿美元,占全国贸易额的42.5%,约占世界的1/4。然而,这些配备全球设备的“苏州制造”笔记本电脑,几乎都是以加工贸易代工生产的,其R&D设计、特殊材料、关键零部件和产品销售都严重依赖台商。组装用的零配件主要由跨国集团采购和调配,本土企业很难进入材料和零部件的配套体系。

长三角地区工业基础好,生产者素质高,服务业发达。台湾省12笔记本电脑代工企业将迁往目的地,主要集中在长三角地区。目前大陆的产能已经占到这些公司产能的60% ~ 100%,逐渐形成了产业集群优势。早期仁宝、纬创等笔记本电脑企业和其他电子信息企业落户长三角时,逐渐形成了产业集群优势。为了利用这一优势,台湾省内更多的笔记本电脑企业开始选择落户长三角。台湾省的总部和R&D中心主要负责产品设计和业务策略。

技术的快速发展,需求的快速变化,收入规模的不断扩大,导致笔记本电脑价值链的每个环节都有很大程度的专业化。在专业化分工中,品牌主导型企业和一流供应商成为关键因素,决定了参与企业的布局和区位。

笔记本电脑的研发和制造分为很多环节。产品设计和最终销售由戴尔、惠普、索尼、东芝等品牌进行。台湾省笔记本电脑企业主要从事产品及零部件的研发和生产。

早期台湾制造企业产能有限。他们主要接受价值链上的客户订单,按照美国和日本领先企业的设计要求进行生产。随着台湾省企业技术能力的提升和产业升级,领先品牌专注于具有核心竞争力的品牌推广、产品设计和销售,将产品研发交给台湾省企业。台湾省企业从OEM转向ODM,成为笔记本电脑行业的一流供应商。1998以来,OEM/ODM业务占比一直保持在80%以上,而OBM业务占比很低。

在笔记本电脑产业价值链中,关键参与者是品牌领先企业和一流供应商。在销售过程中,品牌领先企业拥有强大的品牌优势和全球销售网络,品牌所有者对价值链治理和收入分配具有强大的影响力。他们的订单在一定程度上决定了厂商的生存和盈利。在生产过程中,一级供应商直接接受品牌龙头企业的订单,利用自身在技术能力上的优势开发产品,并利用形成的生产网络组织生产。由于一级供应商在研发方面的技术能力,二级供应商需要根据其设计生产相应的零部件。技术的快速进步缩短了产品的生命周期,需要产品设计和研发的频繁变化。品牌领先企业在推广产品时面临巨大的时间压力,这就要求品牌领先企业与各级供应商之间建立紧密的互惠关系,以满足市场需求和柔性生产。

在笔记本电脑行业,一级供应商扮演着重要的角色,负责直接从国际品牌的龙头企业接单,形成二级生产网络。他们的竞争优势在于拥有专属资产,如客户资源和关键技术;次级供应商接受一级供应商的订单,并根据他们的要求提供备件和部件。他们的竞争优势在于低成本、快速和灵活的交货。

为了有效满足一级供应商的生产需求,二级供应商也大多位于长三角地区,具有明显的协同定位效应。龙头企业可以通过生产网络中的技术扩散和与供应商的信息交流来提高供应商的技术能力。

然而,在笔记本电脑行业的主要次级供应商中,几乎没有本土企业,主要零部件大多由台资企业或其他外资投资企业生产。换句话说,台湾省的笔记本电脑企业在大陆已经形成了一个封闭的生产网络,即使当地供应商加入,也往往提供最低端的产品。例如,2006年,明硕电脑(苏州)有限公司笔记本电脑系列产品的出口总额为29.38亿美元,但配套的国内原材料只有0.88亿美元,且多为低技术含量的配件,仅占出口总额的0.3%左右。

笔记本电脑行业在内地形成封闭的生产网络有几个原因:一是当地配套企业技术能力差。

技术能力不足是阻碍国内企业创新升级的关键因素。

笔记本电脑行业是典型的高科技行业,但国内电子信息企业在技术水平上与世界技术前沿差距较大。此外,龙头企业具有品牌优势,如果产品存在质量缺陷,将会造成巨大损失,因此对产品质量有着严格的要求,零部件产品质量成为供应商获得订单的关键因素。一级供应商对次级供应商的技术能力要求也极其严格。台资企业如果在投资之初就与本土企业形成生产网络,在技术发展迅速的笔记本电脑行业必然要承担巨大的成本和风险。

二是当地配套企业规模小。

由于高度的专业化和显著的规模经济,成本优势是供应商的主要利润来源,这对供应商的生产规模有非常高的要求。

内地电子企业多为中小型民营企业,缺乏政府的资金支持,规模小,成长慢,难以获得银行信贷,风险投资行业发展不足,资本进出渠道不完善,导致这些企业融资渠道有限。外部融资的困难导致企业的发展只能依靠自身的资本积累,难以满足台资企业快速增加产能的要求。

第三,价值链外部治理不足。

价值链治理不仅包括内部治理,还包括外部治理。

外部治理主要来自于价值链之外的经济主体,如政府机构、行业协会等对价值链规则的制定、监督和执行。如环境标准、劳动保障法规和知识产权保护法规的制定,质量标准的制定,以及监督执行。当内地的制度环境难以保证有效的外部治理时,龙头企业和一流供应商需要在内部治理上花更多的钱,严格控制下级供应商的产品质量和交货时间。为了节约内部治理成本,台资企业更倾向于维持之前的供应商治理关系,通过非正式协议提高效率,满足及时交货的要求。

非正式协议可以降低价值链治理的成本,它需要企业间信任和声誉的支持。如果我们改变生产网络中的供应商和企业,我们需要更明确的协议来保证交易的顺利进行,这必然导致治理成本的增加。

第四,台资企业之间形成了社会网络。

笔记本电脑企业主要集中在台湾省新竹科技园。资料显示,2004年,园区拥有全球70%的笔记本电脑产量,是具有国际竞争优势的全球电子信息产业集群。成熟的产业集群在台湾省企业之间形成了稳定的社会网络。作为非正式契约,相同的文化背景、社会规范和行为准则有助于降低企业间的交易成本,在以往交易中形成的信誉可以帮助企业避免违约等机会主义行为,从而降低风险。

第五是确定根据客户需求制造的产品的特性。

笔记本电脑的零部件虽然有比较高的标准化程度,但还没有形成和台式电脑一样高的标准化程度,属于典型的根据客户需求定制的产品。为了提高产品质量和性能,各级供应商需要长期密切合作。过去台湾省配套企业和一流供应商形成了稳定的关系,满足了便利性和成本的要求。

封闭的生产网络使得国内企业难以升级。

这里的升级是指本土企业加入全球价值链,向国际企业学习提高竞争力,并相应提高在全球价值链中的地位的过程。其中,关键因素是创新能力和确保产品和流程的可持续发展。

一国产业嵌入全球价值链的方式可以分为低端路径和高端路径。价值链嵌入方式影响着企业的持续盈利能力和潜在升级能力。

低端路径是一条脱贫的增长路径。随着越来越多的发展中国家为追求经济发展而不断加入全球生产网络,专业化程度越来越高,企业面临日益激烈的竞争。在出口或产出水平增加的同时,收入却在减少。

高端路径是随着加入全球价值链的增加,实现收入的持续增长。由于国内企业技术能力弱、规模小、融资渠道有限,台资笔记本电脑企业在大陆形成了相对封闭的生产网络,当地供应商主要从事技术密集型行业的劳动密集型生产环节。虽然加入外资主导的全球价值链可以迅速提高GDP,增加就业,改善出口产品结构,但本土企业并没有从全球专业化生产中获得太多好处。

一是后向关联弱、根植性差的外资逐利漂移。

由于外资与本土企业缺乏融合,本土供应商处于笔记本电脑价值链的低端,产业链向后延伸程度低。在台资企业的OEM/ODM业务中,来自本土企业的附加值较低,对本土企业的后向带动作用较弱。

比如,在台资企业的技术监控和支持下,本土企业只能进行相当程度的工艺和产品升级,而很难依靠台资企业的市场进入渠道,提升核心技术的功能。再加上笔记本电脑本身的技术复杂性,技术演示效果并不明显。

由于根植性差,当劳动力优势逐渐丧失时,外资可能会将其生产基地转移到其他地区,进行逐利性漂移。比如,长三角的一些企业已经转移到渤海湾,甚至东南亚的一些不发达国家。

二是进入门槛低,国内企业陷入贫困式增长。

随着整体技术水平的不断提高,生产环节的进入门槛不断降低,越来越多的其他发展中国家参与生产组装过程,这一环节的收益日益耗散,导致生产环节的附加值不断降低。因此,能够产生较高收入的领域越来越脱离具体的生产过程,转向无形的部分,如研发、营销、品牌等非生产性的高端环节,因为这些环节通常是技术密集型或知识密集型的,会形成较高的进入门槛。知识产权的长期保护,如70年的专利技术保护和近乎永久的品牌效应,是价值链中重要的收入来源。国内企业依靠劳动密集型生产,必然导致价值链分配中只有微弱的收益。收入不足又反过来制约企业投入研发提高技术能力,从而形成恶性循环,国内企业容易出现贫困化增长。

三是挤出效应强,外资“飞地”制约国内产业升级。

封闭的生产网络使得台资企业在大陆的生产自给自足。在大陆投资建厂的主要目的是利用当地丰富的劳动力资源,降低成本,贴近销售市场。这种新型的外资“飞地”吸纳了内地的高层次技术人才和普通劳动力,必然使内地企业的高层次技术人才进一步稀缺,限制了本土企业技术能力的发展,使国产品牌面临的竞争更加激烈。台资企业对本土企业的挤出效应会影响本土企业在价值链中功能升级的可能性。

四是知识流动少,技术转移难以外溢到国内企业。

产业升级的过程就是知识转移和本地企业技术能力形成的过程。然而,内地外商投资企业的技术转移主要发生在母公司及其子公司之间,本土企业很难获得显性知识和隐性知识。资料显示,2003年苏州工业园区34项技术引进合同中,专利技术、专有技术转让和许可费引进的交易额超过85%,主要是园区外资投资企业从母公司引进技术。在189技术出口合同中,买方一般是外资母公司和国内分支机构。这说明跨国公司虽然越来越多地把R&D中心和R&D部门放在中国,但只是承接母公司的R&D工作,基本不输出给国内其他企业。技术引进方以外资投资的制造企业为主,园区内本土企业技术引进仅占2%。

第五是生产的单一化,限制了国内企业的协同效应。

高度专业化的生产使得处于台资生产网络底层的本土企业面临着生产结构单一化的问题,限制了生产活动中范围经济和协同效应的发挥。

从事多产品或多业务活动的企业可以利用企业的公共资源和业务活动之间的互补性获得协同效应。目前本土供应商只能根据客户要求生产相对单一的产品,协同效应难以发挥。

另外,单一的生产结构。也限制了企业学习的来源,通过干中学或技术转移获得的知识面窄,特异性强,知识范围窄,进而限制了企业R&D能力的提高。然而,单方面的知识专用性使企业在讨价还价中处于不利地位,难以实现其通过加工贸易实现产业升级的愿望。

六是路径依赖重,限制了产业升级能力。

不同的产业集群在面临外部冲击时表现出一定程度的路径依赖,集群克服路径依赖的能力决定了升级的程度。国内企业如果满足于生产简单的劳动密集型产品,将无法获取或掌握核心技术,形成对技术的路径依赖。本土企业如果不能通过多方合作克服路径依赖的影响,不断被排除在生产网络之外,或者只从事简单配套产品的生产,必然会限制其未来的升级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