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快推进经济发展方式的“三个转变”】三个转变是什么?
宏观经济管理,2008年05期
党的十七大报告中强调,实现未来经济发展目标,关键是在加快转变经济发展方式和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方面取得重大进展。其中,加快转变经济发展方式,是我们党在总结近30年特别是近年来经济发展和改革开放实践、科学分析新世纪新阶段我国面临的新问题新矛盾的基础上提出的重要战略方针。转变经济发展方式,不仅要求经济增长由粗放型向集约型、由外延型向内涵型转变,而且要求需求结构、产业结构和要素结构优化升级,国民收入分配结构有效改善,人与自然和谐发展,人的全面发展。从“增长方式”到“发展方式”的调整,体现了我们党发展理念的重大转变和创新,对于推动国民经济又好又快发展,实现全面建设小康社会目标的新要求,具有重大的理论和实践意义。
一、转变经济发展方式的重大现实意义
党的十七大提出了转变经济发展方式的重要命题,其重大现实意义主要体现在:
第一,转变经济发展方式是顺应世界发展新趋势的战略选择。当今世界正在发生广泛而深刻的变化,经济全球化趋势加强,国际分工出现新变化;新科技革命深入推进,新技术、新产业、新经济形态不断涌现;随着全球气候和环境变化的加剧,人类面临着越来越多的挑战。这些变化促使国际社会调整和转变发展理念,推动各国探索和创新发展模式,以适应更加复杂的变化,应对更加严峻的挑战。能否适应世界发展新变化,加快推进现代发展方式对传统发展方式的替代,关系到能否牢牢把握发展主动权,更好应对全球竞争和各种挑战,也将从根本上决定中国的发展前景和国家战略利益。
第二,转变经济发展方式是适应我国发展新阶段新要求的必然选择。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经济发展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在国际社会的影响力迅速上升。但是,经济高速增长所付出的成本很高,经济持续快速发展面临诸多挑战。要解决深层次的矛盾和问题,如降低经济增长对投资和出口的过度依赖,降低储蓄率,提高消费率;调整城乡和区域结构,增强发展的协调性;调整收入分配关系,提高对公众的服务水平;加强人力资源开发和人力资本积累,增强自主创新能力;降低单位GDP能耗,加强生态环境建设,要求转变经济发展方式。能否适应发展新阶段的新要求,在转变发展方式上取得新的重大突破,关系到我国能否在较长时期内保持经济平稳较快发展,也将从根本上决定我国现代化目标能否实现。
第三,转变发展方式是探索中国特色现代化道路的必然要求。与工业化发达国家相比,中国面临许多特殊的挑战。在工业化任务尚未完成的情况下,中国将面临后工业化国家以知识和创新为基础的新经济形态的竞争压力;当基于科技进步和创新的竞争优势尚未确立时,就会面临生产要素低成本优势减弱的压力;在经济发展和人民收入水平仍然较低的情况下,需要解决发达国家在工业化后期集中解决的资源、环境和人口老龄化问题。这就决定了我们不能走发达国家已经走过的传统工业化道路。能否基于中国国情实现发展方式的转变,关系到中国能否有效应对工业化和城市化进程中的各种挑战,也将从根本上决定中国能否走出一条中国特色的工业化和城市化道路。
二、传统经济发展模式的三个主要特征
改革开放以来,我国经济实现了持续快速增长,从1979到2006年GDP年均增长9.7%。然而,过去30年的快速经济增长主要依赖于传统的经济发展方式。这种发展模式的基本特征是:
一是经济增长高度依赖投资和出口,消费对经济增长的拉动作用较弱。本世纪以来,我国投资快速增加,投资率呈上升趋势,成为宏观经济运行的重要特征。“十五”期间,投资增长相对于经济增长的弹性系数比“九五”期间提高了1倍以上,使投资率呈上升趋势。从2001到2006年,中国全社会固定资产投资年均增长22.2%,远高于按现价计算的13.3%的年均增长率,投资率从2001的36.5%提高到2006年的42.7%,提高了6.2个百分点。但消费率从2006年的61.4%下降到2006年的50%,下降了11.4个百分点,其中居民消费率降至历史最低点,仅为36.4%。投资和净出口对经济增长的贡献率继续提高,从2006年的50% 5438+0提高到2006年的61.1%。
二是经济增长高度依赖第二产业尤其是工业的扩张,服务业发展相对滞后。近年来,我国第二产业特别是工业发展迅速,经济增长对工业的依赖程度增加,而服务业发展相对滞后。从2001到2006年,我国第二产业增加值从45.1%提高到48.7%,工业增加值从39.7%提高到43.1%,分别提高了3.6和3.4个百分点。同期,第三产业增加值占GDP的比重从40.5%下降到39.5%,第三产业从业人员占总就业人口的比重仅为32.2%,不仅远低于发达国家,也明显低于发展中国家的平均水平。第二产业对经济增长的贡献率从2001的46.7%提高到2006年的55.5%,其中工业对经济增长的贡献率从42.1%提高到49.2%,而服务业对经济增长的贡献率从48.2%下降到38.6%。
三是经济增长高度依赖低成本资源和高强度生产要素投入,科技进步和创新对经济增长的贡献率较低。由于成品油、水、电、矿产资源等资源性产品价格低廉,资源消耗成倍增长。“十五”期间,中国能源、电力和投资相对于经济增长的弹性系数比“九五”期间增加了1倍以上。煤炭产量增长1倍以上,水泥产量增长79%,钢铁产量增长1.87倍。目前,中国已成为世界上煤炭、钢铁、铁矿石、氧化铝、铜和水泥消费量最大的国家,能源消费量居世界第二位。资源和生产要素的价格扭曲客观上刺激了资源性产业的过度发展,不利于节能和自主创新。与此同时,科技进步对经济增长的贡献率并没有明显提高。更重要的是,我国产业和技术进步在一定程度上是外生而非内生的,技术过度依赖进口,技术含量高的关键设备基本依赖进口,装备机械产品进出口逆差不断扩大,技术发展仍处于模仿和追赶阶段。
第三,传统的经济发展模式不可持续
随着过去支撑中国经济发展方式的外部环境和内部条件已经发生或正在发生变化,转变经济发展方式变得越来越迫切。如果不加快转变经济发展方式,不仅难以从根本上解决原有积累的矛盾,还会带来新的矛盾和问题。从某种意义上说,中国已经到了“经济转型期”。
第一,经济增长对投资和出口的高度依赖,必然导致流动性过剩,通胀压力加大。投资的持续高增长转化为生产能力和供给能力,使得资本形成率不断提高,而最终消费率的下降使得最终消费能力相对于生产能力有所萎缩。在国内市场难以消化不断扩大的生产和供给能力的情况下,通过扩大出口来释放过剩的生产和供给能力,必然加剧外贸顺差的扩大和国际收支的不平衡。从2001到2006年,中国对外贸易顺差从2001的225.5亿美元增加到2006年的1775亿美元。外汇储备的快速增加会加剧流动性过剩,在目前的制度条件下,会促进投资的高增长和产能过剩。固定资产投资继续高速增长,贷款和货币供应量继续增加,通胀的压力势必继续加大并最终显现。
二是经济增长对第二产业特别是制造业的高度依赖,必然导致产业发展的不平衡。从国际经验看,制造业发达的国家都有完善的R&D、设计、金融、物流、信息、咨询、营销等生产服务。制造业的发展已经越来越离不开生产性服务业的支持和推动,制造业与服务业融合已经成为发展趋势。加快发展生产性服务业,不仅有利于提升制造业竞争力,通过服务创造价值,提高在国际产业分工体系中的地位,也有利于发挥我国人力资源优势,降低经济增长的物质和能源消耗,减少环境污染。中国被称为“世界工厂”,但制造业的发展主要依靠资源和生产要素成本低的优势,生产性服务业结构层次明显不足。主要原因是生产性服务业市场化程度不高,政策环境不完善,生产性服务业供给与制造业企业需求不完全对应,难以满足制造业转型升级的需要,制约了制造业企业服务外包。与此同时,发展生产性服务业所需的人力资本不足。这些问题造成了制造业低水平扩张,加工组装比重过大,生产性服务业发展不足,服务业对产业转型升级和经济增长的贡献率明显偏低。
第三,经济增长对资源和生产要素的过度依赖,必然导致资源环境压力加大。从发展趋势看,支撑经济快速增长的长期低成本优势正在发生重要变化。劳动力供求总量的变化和社会保障体系及公共服务的完善将使劳动力的社会成本趋于上升;完善土地管理制度,提高征地补偿标准,土地成本会趋于上升;对能源和矿产资源需求的迅速增加以及国际市场上能源和矿产资源价格的上涨将大大增加资源的成本;用经济手段加强环境治理,将外部成本“内部化”,也会显著增加环境成本。更重要的是,过度依赖资源消耗带来的污染和排放,会逐渐限制资源环境的承载能力。如果经济发展方式没有改变,就可能突破资源环境承载能力的极限和边界,付出的代价将无法估量。
第四,加快经济发展方式的“三个转变”
在中国经济发展的新阶段,转变经济发展方式的迫切要求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一是扩大内需特别是消费需求,增强消费对经济增长的拉动作用,降低经济增长对出口和投资的过度依赖。二是推动产业结构优化升级,特别是加快生产性服务业发展,促进制造业和生产性服务业互动发展,提升整体经济质量和国际竞争力。第三,以提高自主创新能力为中心环节,大幅度提高科技进步和创新对经济增长的贡献率,缓解经济增长对能源资源和生态环境的压力。
第一,在需求结构方面,经济增长的促进从主要依靠投资和出口转变为依靠消费投资和出口协调。坚持扩大内需特别是消费需求的方针,把经济发展建立在增加居民收入和扩大消费需求的基础上,逐步提高居民收入在国民收入分配中的比重,提高劳动者报酬在初次分配中的比重,增加低收入者收入,扩大中等收入者比重。增加政府社会保障投入和公共服务支出,稳定居民消费预期,增强消费信心。同时,合理控制投资过快增长,引导公共基础设施和服务领域投资,逐步降低投资率。转变外贸增长方式,协调我国经济发展与国际产业转移的关系,逐步形成内需外需互动增长机制,促进对外贸易和国际收支平衡,促进国民经济良性循环,形成消费、投资、出口协调拉动经济增长的局面。
第二,在产业结构方面,经济增长的促进从主要依靠第二产业转变为依靠一、二、三产业协同发展。坚持走中国特色新型工业化道路,做强高技术产业,推动高技术产业从加工组装向自主研发制造延伸,提升高技术产业附加值和核心竞争力;用高新技术改造传统产业,推动传统产业转型升级;振兴装备制造业,依托重点工程和重大项目,加快重大技术装备研制,提高装备制造业对现代化的保障程度;抓住有利时机,加快淘汰钢铁、煤炭、电力、有色、化工、建材等行业落后产能,有序发展资源利用效率高、规模效益好的现代能源和原材料产业。当前,要特别重视生产性服务业对产业结构优化升级的促进和推动作用,加快生产性服务业市场化进程,不断改善政策环境,调整生产性服务业供给结构,加快发展金融保险、R&D和设计、综合交通运输、现代物流、信息服务和商务服务等生产性服务业,提升制造业的知识、技术和人力资本含量,通过生产性服务业渗透到制造环节,大幅提高制造业附加值,促进经济发展。
第三,在要素结构上,推动经济增长由主要依靠增加物质资源消耗转变为主要依靠科技进步、劳动者素质提高和管理创新。坚持走中国特色自主创新道路,努力构建科技与经济紧密结合、相互促进的体系。加快建设以企业为主体、市场为导向、产学研相结合的国家创新体系和技术创新体系,引导创新要素向企业集中。在继续发挥比较优势的基础上,以科技进步和提高劳动者素质为依托,培育新的竞争优势。当前,尤其要抓住我国经济快速发展扩大科技创新成果市场需求和增加工程实践机会的战略机遇,紧密结合经济社会发展迫切需求,调整科技资源战略布局,培育一批产业特色鲜明、配套体系完备、拥有自主知识产权的产业集群,推动自主创新能力全面跃升。同时,要大力完善法律环境、政策体系、激励机制和市场环境,鼓励技术创新和科技成果产业化。大力实施知识产权战略,全面提高知识产权创造能力和水平,推进自主知识产权成果产业化应用,完善知识产权法律法规体系。
五、关键是深化改革,完善制度。
我国经济发展方式不合理,根本原因在于制度条件,主要症结在于市场体系尚不完善,要素市场发展滞后,资源要素价格扭曲,市场主体特别是企业行为不规范;财政、税收和行政管理体制改革仍未到位。转变经济发展方式要取得实质性进展和重大突破,最根本的是深化改革,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培育和增加市场功能,增强市场机制对技术进步和节能降耗的激励和“倒逼”作用。目前,最紧迫的任务主要是:
一是完善资源价格形成机制。资源价格过低,必然导致资源的过度需求和浪费,误导资源型产业的过度发展,导致产业结构升级缺乏压力和动力。完善资源价格形成机制,就是要使各种资源的价格反映市场供求关系、资源的稀缺性和环境损害成本,引导和鼓励市场主体在充分竞争中节约资源,提高资源利用效率。积极稳妥推进石油、天然气等资源性产品价格形成机制改革,逐步纠正价格扭曲;大幅度提高资源税税率,建立健全资源有偿使用制度和生态环境补偿机制,形成引导和鼓励市场主体节约资源、提高资源利用效率的机制。资源价格改革涉及利益结构的调整,也会遇到低收入人群的承受能力问题。但如果不下决心推进这项改革,就很难扭转价格扭曲,转变经济发展方式。
第二,深化财税体制改革。1994“分税制”改革后,中央政府的收入比重有了很大提高,但财力与事权相匹配的体制尚未形成。一般性转移支付的规模和比重虽然快速增长,但仍不能满足“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的需要。以增值税为主体的财税体制,客观上刺激了地方政府不顾资源环境条件,盲目发展财政利益巨大的传统重化工业。加快转变经济发展方式,迫切要求对现有财税体制进行新一轮战略性调整。在合理划分中央与地方事权和责任的基础上,相应完善中央政府支出责任和转移支付,适当整合专项转移支付项目,提高一般性转移支付比重;逐步建立与主体功能区管理相适应的财税体制,加大对限制开发区和禁止开发区的财政转移支付,用于公共服务和生态环境补偿;加快增值税转型,研究开征房产税,逐步建立以房产税为主体税种的地方税体系;提高资源税税率,开征环境税,建立健全资源环境税制。
第三,加快行政管理体制改革。建立权责一致、分工合理、决策科学、执行顺畅、监督有力的行政管理体制,加快建设服务政府、责任政府、法治政府、廉洁政府和高效政府。构建决策、执行、监督相互制约、相互协调的权力结构和运行机制。加强宏观调控部门的职能互补和信息共享,进一步完善国家发展规划、产业政策、财政政策和货币政策等宏观调控体系。按照中央统一领导、充分发挥地方政府主动性和积极性的原则,明确中央和地方分别负责经济调节、市场监管、社会管理和公共服务。逐步理顺中央和地方在财税、金融、教育、医疗、社会保障等领域的分工和责任。完善政府绩效考核体系,实行重要指标统计考核和公布制度,形成政府机构、专业组织和社会公众共同参与的评价机制。
第四,构建有利于经济发展方式转变的微观基础。企业是市场经济的主体,也是转变经济发展方式的微观基础。继续深化国有企业改革,加快建立规范的现代企业制度;优化国有经济布局和结构,增强国有经济活力;积极推进公有制多种有效实现形式,发展混合所有制经济;深化垄断行业改革,引入竞争机制;积极推进企业重组,提高产业集中度,培育具有国际竞争力的大公司;推进民营企业制度建设和管理规范化,提高集约化管理水平。
作者简介:王一鸣,宏观经济研究院常务副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