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制度经济学的分析方法

那么,这是一种怎样的独特视角,又是一种怎样的微观分析方法呢?张五常在1991的这篇关于新制度经济学的文章开头谈到了这种变化。在新古典主义框架中,“在瓦尔拉斯范式中,所有的诉讼权利都被隐含地假定为自由、简单和不受限制的,拍卖人和监督人的服务也被假定为免费的。因此,没有律师,没有经纪人,没有银行,没有官员,没有企业家,没有警察,实际上没有任何形式的组织。”新古典主义大师马歇尔过于焦虑,总想把经济学像心理学、生物学一样挤进科学的殿堂。虽然他“充分意识到系统的重要性,但他回避了许多长期和短期概念以及平衡和不平衡概念的问题。”之后,人们在此基础上开始了经济学大厦的工程建设,试图巩固从效用论、局部均衡到一般均衡的新古典主义大厦,使经济学以一种严谨的形式美呈现在世人面前,迫不及待地宣称自己是最接近自然科学本质、最成熟的社会科学。然而,这一切在20世纪五六十年代开始改变。早在1924,奈特就提出了不确定性的概念,西蒙的有限理性(1953),科斯的交易成本范式(1937)和(1960)以及社会成本问题。哈耶克。正如科斯所批评的,经济学不应该只是一堆分析工具,尽管它们也非常重要。更重要的应该是它的研究内容或课题。“我觉得经济学家最重要的是研究制度!”(1998)这样,我们就不难看出,新制度经济学本身就是因为不满于新古典主义成为一种抽象语言,失去了实际内容而兴起的。这个学派不仅吸收了一些传统的经济分析方法,而且有自己的分析范式。任何制度的运行都需要成本,价格机制也是制度之一,其运行也是如此,但价格机制还是有其明显的优势。

在任何社会,人们都不再自给自足,人们既合作又竞争。因为相对于人类的需求,资源总是不足的,竞争和稀缺是同义词。没有一定的规则,或者叫做产权,或者叫做制度,毫无疑问,人是走不出霍布斯丛林的。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这里先不讨论霍布斯、卢梭、洛克的思想,因为那显然属于政治学的范畴,我们只考虑和分析制度的表现。讨论性能的时候,要假设人是从丛林里走出来的。

但是,即使确定了产权,也有很多不同的形式来表达产权人的需求,竞争性的产权规则本身也有很大的不同。在这些方式中,价格机制只是其中之一。但它的性能是最高的,相对于租值消散造成的民众成本是最低的。让我们从这里开始。

租金是对资源使用的一种支付,是在一定的制度安排下,我们为满足收入的最终享受而必须花费的成本。最早的租金概念特指地租。李嘉图当时的概念只是土地使用价格,并不随着人们需求的变化而改变供给状况,因为供给根本没有弹性。事实上,相对于人们的需求,几乎只要有竞争,就必然会有这种缺乏弹性的供给。那么,这些稀缺资源的配置就必须通过一种机制来完成。在历史上乃至现代,这样的机制多种多样。比如古代的九品中正制就是稀缺政治资源的分配,现在的事业单位论资排辈现象也是如此。其实这和男人凭实力,女人凭长相的安排,本质上是一样的。虽然这些制度在现实生活中被人反复行使,但人的代价往往是很高的,这个代价就是租金的消散。我举个夸张的例子。电影《唐伯虎点秋香》中,唐伯虎为了接近华府秋香,假装卖身埋葬父亲,另一个假装卖身埋葬全家。两个人都想去华盛顿,但是奶奶手里只有一个名额,竞争在所难免。石榴自称心软,掩饰不了别人的悲惨,所以制定了一个比谁都惨的比赛规则。结果,大家都知道,他们两个的代价都很高,于是唐伯虎断了胳膊,另一个哥们儿居然死了。在这种制度安排下,租金的消散是非常大的。这和排队成本是一样的,只不过更夸张,更没有意义,因为只是为了达到最终分配的目的,也就是一种均衡状态。如果石榴姐的心不是那么软,而是很黑,让两家竞标竞争,租金就不会消散,结局也不会那么悲惨。因此,我们可以说,在价格不被采纳或扭曲的任何情况下,总会有另一种规则来取代它,但代价会很高。正如哈耶克(1945)所说,价格机制是人类的伟大发明,也许是所有发明中最伟大的。

但是,也要看到,有时候人类只是选择了非价格的分配规则。正如张五常(1974)所说,“租值消散可以导致均衡的观点是一个机械练习,而不是一个经济学命题”。我们想解释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制度安排,然后把年轻的科斯那些年的问题提了出来。如果像我们上一节说的,价格机制应该是最好的,“看不见的手”可以解决所有问题,新古典主义努力了几十年,就是为了让这个思想更加理论化、系统化、扎实化。然而,现实世界显然比理论复杂得多。与上帝相比,人类的智慧可能只是上帝与人类开的一个玩笑。1930年代,大三学生科斯拿着奖学金从英国来到新大陆,熟练地参观了福特的汽车公司,这是那个时代最伟大的公司之一。于是科斯开始向他提出两个问题:第一,既然“黑板经济学”告诉我们价格体系如此有效,为什么依赖行政命令的企业在现代经济中依然存在?第二,企业的边界在哪里,也就是说,企业在市场的大海中是在什么规模下确定的?

1937科斯终于在手稿写完四年后发表了。这就是《企业的性质》这篇文章。科斯首先表明,实际上新古典经济学家并没有对企业问题视而不见,新古典经济学并不比古典经济学狭隘,但他认为那些关注和解释并不能回答他的问题。其中,奈特的观点尤其值得注意。

奈特把风险和不确定性作为分析的工具,在一定程度上解释了企业的产生。风险是一种人们知道其概率分布,但人们可以根据过去来推断未来的可能性的不确定性,不确定性意味着人类的无知,因为不确定性意味着人们无法预测从未发生过的未来事件,而且是从未发生过的全新的过去。根据这样的分析工具,奈特认为,现实世界中总有少数人具有风险偏好的天性,敢于承担责任,敢于创新,敢于为利润的产生而不懈努力;绝大多数人是风险厌恶型和中立型的,他们愿意交出自己的权利,让风险爱好者来指挥,但条件是偏好型企业家必须保证自己的薪水,于是公司就在这样的权利划分中成立了。这是《风险、不确定性和利润》一书中的观点。但是科斯不同意。一方面,他认为奈特承认管理者(非企业家)也有日常管理的责任,这一点奈特无法解释,奈特的分析也无法给管理者一个定位。另一方面,科斯认为如果只是风险偏好不同,那么雇主和雇员完全可以通过契约在市场上完成。

科斯认为,企业之所以产生,是因为市场价格机制的运行不是无成本的,这个成本就是价格发现的成本。只有当这个成本小于企业的组织成本时,人们才会通过市场来完成。这种成本就是科斯首创并流行于新制度经济学的交易成本。这个概念我们以后再说,先来说说科斯的第二个问题。

第二个问题是尺度问题,这是聂乃至主流学者在接下来的几十年里一直在追问的问题。科斯的回答相对简单。这些是著名的圈子。他说,一个城镇的消费中心a的外围有产业B和产业C,如果我们的企业位于外环C,那么当交易成本边际高于组织成本时,企业就会在环内扩张,这就是规模效应。这种扩张会导致规模进一步扩大,增加管理难度,使其大于市场交易成本,进而横向确定企业的边界。向内环B的扩展也是如此,即与B的市场交易成本和组合组织成本相比,也可以通过边际分析来确定边界。应该说科斯的分析非常清晰,因为他借用了交易成本范式,交易成本是一个应该解释的概念。很多经济学家对科斯的分析不满意,经常从这个角度进行批判。的确,如果不能很好地定义科斯的交易成本概念,这里的分析显然会显得模糊。后来的几十年里,纵横一体化的分析层出不穷,其中以威廉姆森的资产专用性分析和套牢问题最为著名,哈特的核心资产和剩余控制权概念也相继提出。限于篇幅,我们就不做进一步讨论了。新制度经济学采用动态分析方法,而不是一般经济学的静态分析方法。这种理论方法来自德国历史学派。德国历史学派认为历史是连贯的运动,不是静态的,传统经济学采用静态分析,这是新制度经济学与其他经济学的重要区别之一。

作为20世纪异军突起的经济学,新制度经济学的起点是科斯教授在1937年写的论文《企业的本质》。在随后的几十年里,尽管奥利弗·威廉斯(Oliver Williamsz)等经济学家呼吁人们关注这一方法,但经济学家似乎对这篇文章视而不见。直到1959和1960年科斯的另外两部巨著《社会的成本》出版后,他的思想才逐渐被大家所注意。然而,即便如此,引用的还是多,深入的研究者还是少。科斯经常抱怨这一点。但是,在20世纪60年代,一些伟大的经济学家认为1937的文章过于模糊,逻辑上虽然无懈可击,但操作起来很难。当然,张五常先生肯定不同意这种观点。他认为这篇文章最重要,是后来1960文章的来源。

康芒斯、范布伦等老一辈的制度经济学家大多从社会道德伦理的角度对制度进行了批判。科斯认为此举降低了他们自身的价值,留给后人的精神财富太少。